浅谈“新中国第一标”的咨询价值
作者 公诚管理咨询有限公司 刘春亮
一 新中国第一标
我国是在改革开放后才有现代法律定义的招投标采购活动的，对于哪一个项目是“新中国第一标”有多种说法，当时我国尚没有出台招标相关的法律，各地散发的招标采购都是在摸索中进行的。发生的时间是评定“新中国第一标”重要的因素，产生影响的大小也不可或缺。时间是1983年，当年我国有两个影响深远的招标实践，一个是广西鲁布革水电站引水工程项目，一个是武汉洗衣机厂零部件招标项目，这两项目在当时都产生了广泛深远的社会影响，鲁布革水电站项目成就的“鲁布革”冲击波，惊动了当时的国务院副总理李鹏，武汉洗衣机厂零部件招标项目及实施负责人余航是武汉大学经济管理学院教授，他把当时的咨询实践总结成理论发表，受到两任湖北省书记的重视，经媒体广泛报道，当时被称为“荷花模式”。
“鲁布革”冲击波主要影响的是政府采购，尤其是基建投资领域；“荷花模式”影响偏向于国企改革，和当时的“邯钢模式”一样，都深刻的影响到当时国企改革的顶层决策。
从时间上来看，武汉洗衣机厂零部件招标项目在1983年1月发布招标公告，投标开始，鲁布革水电站引水工程6月发标，所以说武汉洗衣机厂零部件招标项目是“新中国第一标”。
二 两个咨询报告
原武汉洗衣机厂是一家集体所有制企业，1980年开始生产“荷花”牌家用洗衣机，年产量十多万台，高峰时年产十五万台，仅次于北京的白兰牌，广州的五羊牌，居全国第三位。产量虽高，销量却上不去，出现亏损，1981年亏损12.7万元。
1982年初，湖北省委书记陈丕显到武汉洗衣机厂调研，看到企业苦难重重，陈丕显指示武汉大学给予智力支持。从这些历史事实可以看出，在计划经济时代，咨询服务也是领导指派的，今天咨询服务已经是一门成熟的专业服务，需要提前报价议价，需要收费。
10月，武汉大学成立了咨询团队。由经济管理学院余杭教授带队来到厂里，深入车间班组和科室进行深入细致的调查，发现该厂仓库堆货如山，连食堂里边都堆满次品。洗衣机零配件有150多种，涉及机械、塑料、电子、橡胶、搪瓷等五个行业，这些零部件有69%是外购件，只有31%是他们自己生产的，而且外购件次品率占45%左右，有的高达50%以上。自制的零件不多，传统的采购方式受制于人。当销售量增加的时候，配套的厂家就要求提高价格；配套零件的价格一提高，成本就增大；成本高了销售就困难。
经过两个多月的调查分析，咨询团队于12月提交了《以招标为先导，实行改组联合促进“荷花”的发展》和《实行公开招标，突破当前条块分割的经济协作关系》两份报告。从咨询服务的定义来看，这两份报告提出建议和解决方案，既有战略咨询的宏观高度，也有技术咨询的具体服务措施。
咨询报告建议：在零部件采购方面引入竞争机制，面向市场择优选用配套厂家，根本解决产品质量和生产成本两大关键问题，出路只有一条——招标。
三 三次招标
在计划经济时代，很多人认为招标是资本主义的东西，引入这种极端竞争机制的建议一开始并没有被采纳。武汉大学刘道玉校长亲自上门做说服工作，指出招标投标是国际通行的一种做法，尊重市场经济规律，实行招标投标机工厂将受益匪浅。经过几番磨练，在武汉市主管部门支持和推动下，武汉洗衣机厂最终采纳了咨询团队的建议。
1983年1月21日，武汉洗衣机厂在《长江日报》和《湖北日报》发布招标公告，面向全国公开招标采购洗衣机零部件。公告发布后，厂家蜂拥而至，3月5日，第一次公开招标大会举行，全国270多家企业前来投标，通过竞标和评标，省内外共有51家单位中标，中标的价格比当时每台洗衣机的售价低5.45元。如按年产量13万台计算，可盈利70万元左右。
此后，武汉洗衣机厂在一年里又成功地进行了两次公开招标活动，招标内容覆盖了洗衣机零部件的90%。前后三次招标，全国有近500家工厂参与投标。洗衣机外购件招标效果立竿见影，单台洗衣机的成本下降了9.9元。招标不仅使成本下降，而且产品质量大大提高。洗衣机厂的产品销路也打开了，仓库里积压的产品都卖出去了，利润达到了370多万元。
据武汉市经委不完全统计，招标前的1982年，在免征工商税的情况下，武汉洗衣机厂盈利44.22万元；招标后的1983年实现利润122.51万元，比上年年底增长1.77倍。其中仅招标一项，就纯增利润58万元。 招标还产生了广告效应，武汉洗衣机厂一时声名鹊起，蜚声海内。1984年生产洗衣机21.19万台，产销率达到99.72%，实现利润353.8万元。在计划经济时期，采用招标采购是经济体制和流通领域里的一项重大改革，在全国引起极大的震动。
四 咨询效果的经济学分析
公开招标的目的是降低价格，提高质量。武汉洗衣机厂1982年每台洗衣机成本为166.2元，比同型号的白兰牌洗衣机高5.2元，咨询团队分析，一台洗衣机外购、外协件共61种，占所有洗衣机零部件的70%，金额达103.43元，占洗衣机成本62.20%，成品价格“长”一寸,零部件价格便“长”一尺，这是当时许多企业均存在的“怪结”。对此，咨询报告的建议是对外购件实行招标，采纳并实施咨询建议的经济效果如下：
（一）降低成本。第一次招标有128个企业参加投标，经过评选、咨询、协商，最后与十六个单位签订了二十二种零部件供货合同，初步破除了成品价格“长”一寸,零部件价格便“长”一尺的计划经济时代的企业“怪结”。
（二）后续降低成本3.7%。在招标的影响下，老协作单位供应的电机、镀铸、镀锚等十四种配件，主动改进工艺，提高质量，从三月份起每台套先后减价6.2元，降低洗衣机成本3.7%，以上两项减价9.17元，降低洗衣机成本5.5%。
（三）质量提高。与此同时，外协件质量也提高了，东风电机厂提供的电机，去年返修率为百分之零点五四，招标后为百分之零点二五。
军工企业红林机械厂中标的万向滚轮，一向是出口优质产品。选用这个厂的产品后，解决了过去轮子易磨坏，支架易折散的质量问题。
通过招标,由亏损变为盈利。武汉洗衣机厂，采取外协件招标采购，这是一种经济体制和商品流通形式的一项改革。它加强了经济核算，降低了成本，提高了经济效益，改进了企业管理，扩大了产品的经济联系，为提高洗衣机的竞争能力创造了好的条件。
五 咨询效果的管理学分析
武汉洗衣机厂原来技术基础较差，通过招标，各地来人、来函，索取产品图纸，技术文件，工厂措手不及。他们因势利导，变压力为动力，在三个多月的时间里，新型洗衣机产品图纸全部按国家标准重新设计、绘制了一百多张；编制了工艺文件二千五百七十张。检验规程十八种，制定了产品的各种消耗定额，对外购、外协件进行了较详细的调查和成本计算，制定了准确的底标。国家体改委负责人专程来武汉调研,对招标采购予以高度评价,1983年,国家体改委向全国发出简报,认为这是“跨地区生产协作中的一项突破”。触动了旧的管理理念，促使企业改进管理，加强经济核算。采纳并实施咨询建议的管理学效果如下：
（一）按经济规律办事。
择优选标，打破地区、条块界限，推动企业的横向联系，探索联合，协作的新路子。
（二）促进了技术进步。
汉水搪瓷厂协作生产搪瓷内胆，在投标的推动下，为了提高竞争能力，积极改进工艺，日产由八十个提高到一百五十个，质量合格率提高到百分之九十。
（三）从制度上防止腐败。
招标改变了过去上级指定的协作关系，也改变了个人得利，企业吃亏的人情协作关系。开始建立双方自愿，平等互利，合理定价，经济合同受法律保护的正常经济关系。
六 花开九州
咨询服务是智力在市场经济的社会化的产物，武汉洗衣机厂开始只就3个主要零部件进行招标，工厂马上盈利，在计划经济时代，咨询团队的两份报告是切实可行，还是不切实际的空洞理论，这都需要用实践去检验，实践证明了咨询团队的两个报告的威力，证明了智力的价值。接着洗衣机厂把全部采购项目拿出来招标，不仅产品的销路打开了，而且仓库里积压的产品也卖出去了，利润猛增，新闻媒体称之为“荷花模式”，“荷花模式”其实就是咨询加招标的模式，或者称为“招标+模式”，这一模式的创造者——余杭是中国最早的招投标专业研究生导师，《中华人民共和国招投标法》首席起草人，为我国招标投标的理论建设与实践的发展作出了卓著贡献,产生了巨大的经济和社会效益，被学术界与实业界尊称为“余(杭)招标”,与“厉(以宁)股份”、“吴(敬琏)市场”等闻名于社会。
武汉市经委认定招标投标是搞活企业的一步妙棋 ,在全市100多家企业推广，随后全国90%的地市先后来武汉取经,“荷花模式”如雨后春笋般地在全国迅速而广泛推广开来。
“招标+模式”通过“新中国第一标”的实践检验，今天看来还有丰富的学习和借鉴意义，在数字经济时代，数字领域的投资前景广阔，“招标+模式”有可能是很多项目的解决之道，咨询和招标的融合，咨询让招标更加有的放矢，招标让咨询更加生动具体，通过咨询加招标，采购意义是可以重新定义的。